第七章 不能舍弃的东西
“嗯。”我轻轻应了一声，“我在许慕琛这边。”
“好。”我点了下头。
他的视线朝我望来，藏在镜片后的黑眸里的神色，我分辨不出来。
这种事情，我当然知道。这世上，唯独自己能够惩罚自己，也唯独自己能够原谅自己。
他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呢？他应该是高一的时候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认识我的吧，那时候的我比现在的我更加自闭。那样的我，到底有哪一点吸引了许慕琛，我想不明白。
曾经的陆兰歆，爱笑爱闹，可是现在的兰歆，早就面目全非了。
“嘘——”他把手指轻轻抵在了我的唇边，“忧儿就在浴室，如果你想让她知道我们刚刚在做什么，可以大声一点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轻声回答。
“但你我都明白的，兰歆，你已经不是几岁的孩子，有些梦想，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实现的。”刘雯看待问题永远都这么犀利，这么一针见血，“所以，兰歆，她放弃舞蹈，可能和你们真的没有多大关系。”
许慕琛一掌拍在我身后的门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。
许忧儿走开后，门口就只剩下我和许慕琛两个人。
02
“大概什么时候回来？”刘雯问我。
“是啊，小时候的我们，哪个没有一点过度的自尊心，哪个不觉得自己才是主角？陈珂不想说出实情，你没能去告诉莫雨晨，这其实并没那么严重。”刘雯说。
那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，似乎很怕生，很少说话。她就是许忧儿。
“你在躲着我。”他沉声说道，“为什么躲着我？”
许慕琛伸出手来，却没有接过我手上的纸袋，而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，手下一用力，将我拽进了屋内，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将我身后的门关上了。
“但是兰歆你没有。”刘雯接过话，轻声往下说，“你很勇敢，不曾逃避。”
“可是这最终导致雨晨的未来被改变了。”我苦笑了一下，“这么多年了，我和陈珂，谁都没有勇气将这件事告诉雨晨、告诉身边的人。”
03
原来过去的我，并不只是毁掉别人未来的刽子手吗？
我很想借机回学校，可是看到许忧儿期待的眼神，要回去的话，我怎么都没能说出口。
“所以你才说自己无法和许慕琛在一起？”刘雯缓缓地问。
每一次见到许慕琛，我都会想起那双坏掉的舞鞋，想起我因为不想丢脸而毁掉了莫雨晨的未来。
许忧儿看到了我，微微愣了一下，随即眼神一亮。
“嗯。”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道。
许慕琛一把抓住我的手臂，直接拉着我往前走。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，他却满不在乎地冲我笑了一下，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：“你忍心让喜欢你的人失望吗？”
我有些局促不安，很想转身跑掉。
我抿着唇，某种情绪在心底膨胀。
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，许慕琛说，许忧儿的车是三点到。我没有时间胡思乱想，将手机放进小包里，加快速度朝学校门外的公交车站台走去。
“我还没考虑呢。”我有些无奈地看着许慕琛。
比起吃的，我更想回去。我有很多事情要做，我得好好去面对陈珂、面对莫雨晨，还有一直在等着我答案的宋言轶。
“什么？”我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，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和许慕琛说话了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她了然地说道，“不过真的好巧啊，姐姐你竟然和我哥念同一所大学。”
在我想要推开许慕琛的时候，他先松开了我，但他仍然将我困在门边，他用手臂撑着门板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“嗯。”我点了点头。
“如果是姐姐，那就太好了。”她没有等我回答，就笑着继续往前走，“如果是姐姐的话，我会很开心的。”
我穿过马路，走进火车站，走着走着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“嗯，在车上吃了一些东西。”许忧儿热情地挽住了我的手臂，“好多年没见，感觉陆姐姐你都没怎么变，我一眼就认出你来啦！”
“我介意宋言轶。”他用很强势的语气说，“应该说我讨厌那家伙。你为什么还不拒绝他？”
不知道怎么回事，眼前的场景竟然让我生出了一种很温馨的感觉。
许忧儿坏坏地笑了一下：“陆姐姐和哥哥，是男女朋友吗？”
“你是陆姐姐！”她笑着朝我跑来，“好巧啊，我哥竟然让你来接我。刚刚他给我打电话，我听到你的名字，还在想会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陆姐姐，没想到真的是你啊！”
“我……”我本能地想要拒绝。
“说起来，许慕琛，你为什么喜欢我？”
他可有生气，可有放弃我，我从他的脸色和目光里，瞧不出来。
他近在咫尺，我的心跳又开始失控了。我想要走开，许慕琛却往前走了一步，将我困在了门前。
“是啊，的确很巧。”我说。
他的手指从我唇上拂过，紧接着他往后退开一步。
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，他没有放弃我，没有因为我的言语而退缩，这真的太好了。
“好啊！”许忧儿从沙发上跳了起来，“你等我一下，我换身衣服。”说完，她飞快地跑去换衣服了。
我的一颗心，被人暖了又暖，早就不再是困于幽冷寒冰之中的模样了。
“外公外婆、爷爷奶奶，都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。姑姑想要把我和哥哥带回家，不过哥哥没有答应。从那时候开始，一直是哥哥照顾我。”许忧儿说这些话的时候，神情变得非常温柔，“姐姐，你知道吗？在我的心里，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。所以我一直希望，有那么一天，哥哥遇见一个特别好的女生。”她说完，脚步顿了顿，回过头来看我，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水汽，“姐姐，那个女生会是你吗？”
“她是下午三点的火车，我现在就把她的照片发给你，我已经和她说了你会帮忙去接她。”许慕琛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，说完就挂断了电话。
“兰歆果然很勇敢。”刘雯笑了笑，伸手摸了摸我的头，像在安慰一个孩子，“加油！”
一路上我都在想，事到如今，在我说出了那种话落荒而逃之后，许慕琛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呢？
“那我让我哥做糖醋排骨给你吃，他做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！”许忧儿一脸得意地对我说，“不只是排骨，他能做很多好吃的菜。”
我盯着屏幕已经暗下去的手机，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。
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他，他表情严肃，眉头皱了起来。他低声问我：“女朋友？我怎么不知道。你在说什么？”
许慕琛面对自己唯一的亲人时的心情，我可以理解。
我有些懊恼，转身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沙发上。
挂断电话，我慢慢地跟了上去。许忧儿说想吃蚂蚁上树，一个人跑去拿粉丝了。我走到许慕琛身边，他偏过头来看我，低笑着问：“想吃什么？”
我已经不想再退缩了。
我不知道这件事。我喜欢许慕琛，喜欢了这么多年，可是我对他的事情，居然一无所知。
“姐姐，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？”许忧儿挽着我的手臂，侧过头看着我，满脸都是笑意。
许慕琛本来已经错开我往前走了一步，此时却忽然停住了，他回过头来看着我，我的目光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的眸子里。
于是我举起手，主动要求和许忧儿搭档。她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，我挂上了灿烂的笑容。
还没等我想出答案，公交车到站了，我看了下时间，离三点还有十几分钟。
一路上许忧儿都在叽叽喳喳地和我说着过去的事。和我不一样，许忧儿对那段过去记得特别清晰。
刘雯很认真地问我：“那你打算怎么办，打算永远被这件事束缚住吗？”
我的脑海中缓缓地浮现出那段色彩已经模糊的记忆。
“啊？挺好的。”我很客观地回答了许忧儿的这个问题。因为有一点除外，那就是脾气好。说实话，我有点不太了解许慕琛到底是什么样的脾气。我曾以为他是个很温柔的男生，可最近我发现他并不是那种和风细雨的人，他深黑色的眼眸我看不到底，他淡定的表情我看不出真假。
“八岁。”许忧儿淡笑着说，“八岁那年，爸妈出了车祸，一个都没有救回来。那时候哥哥也才十岁，好在爸爸妈妈留下了一笔财产，所以我和哥哥没有因为缺钱而窘迫过。”
“姐姐像妈妈一样。”她轻声说，“我一直都好想再次体会妈妈帮我吹头发时的感觉，真是怀念啊！”
路过地铁入口的时候，我的脚步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。
“吃过晚饭，我送你回去。”许慕琛轻声说，“那家伙是真的很喜欢你，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，所以就当是满足一个小姑娘任性的请求，可以吗？”
“哇，太舒服了！”这时许忧儿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来，她换上的那件睡衣，就是我上次在这里穿的那件，她一头长发湿漉漉的，还在滴水。
我看着他这副样子，脑海里浮现出他和罗宁宁并肩前行的画面，忽然有些生气：“罗宁宁！你们没有在一起吗？不是吧，一起看电影、一起去教室，怎么看，都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吧！”
“兰歆。”刘雯将手机递给我，“好好面对吧，不管是你自己还是许慕琛，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。”
“是啊，我想和姐姐说声谢谢。”她冲我弯了弯腰，“因为现在的我，长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。”
我怔住了，没料到许忧儿会忽然说起这个话题，一时间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“虽然我曾经决定好了要一辈子背负这段过去，但现在我后悔了。”
“要很晚才回来啊？”刘雯听完我的话，忽然问，“你是不是在许慕琛那里？”
他有些欣慰地望着我。
“爸爸妈妈去世之后，我就只有哥哥了，所以一有空，我就会来看哥哥。”她的话题，忽然转到了这里。
“那你想什么时候说？”他问，“马上就要放寒假了。”
“我那时候就想，我也要成为姐姐你这样的人。”她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姐姐，你会笑我吗？”
乘电梯上了楼，许忧儿敲了敲门。
只是这样细微的表情变化，我就知道，许忧儿一定记得我。
“你这个人！”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他，只好说，“真讨厌！”
在我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，他为什么可以心平气和，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给我打这个电话，甚至让我去接许忧儿？他应该拜托的人，是罗宁宁，不是吗？
我想起他绝好的厨艺，之前觉得不可思议，如今却明白了他为何做得一手好菜。因为爸妈都不在了，他必须学着煮饭做菜，他还有妹妹要照顾。他没有答应姑姑，带妹妹去姑姑家住，大概也是因为不想让妹妹从小就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吧。
小小的许忧儿站在那里，手足无措，不敢说话。她那会儿并不像现在这样活泼外向，那时候的她非常安静，怯怯的，不太擅长交际。
很淡很淡的一眼。
“因为我要念初中，学校离舞蹈教室有点远，加上我对跳舞没有太大兴趣，就没有继续练了。”我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。
“我哥哥真的是天下第一棒！”许忧儿说，“人长得又高又帅，脾气又好，还会做菜，以后谁当了我哥哥的女朋友，一定超级幸福。”
“忧儿很喜欢你。”他低笑着说，“恰好，我也很喜欢你。陆兰歆，你还真是讨人喜欢呢。”
许慕琛家里有许忧儿的衣服，这说明许忧儿来过这里，而且我记得他说过这件事。那许忧儿自己也能去许慕琛的家吧，他为什么还要我来接许忧儿呢？
她停下脚步，侧过头来看着我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：“现在的我，是不是有所改变呢？”
“可以啊。”我接过吹风机，跪在沙发上，用吹风机吹着她湿漉漉的头发。她就像只猫咪一样，脸上露出非常舒服的表情。
温热而柔软的唇轻轻落在了我的唇上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许慕琛还真是厉害，他一下就戳中了我的软肋。我见不得别人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，那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。
“不用勉强自己。”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，“如果你无法朝我走来，那么就等着我走向你。”
许慕琛的声音传来：“兰歆，现在有空吗？有空的话，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？”
“我不会。”一直以来，都是许慕琛在朝我走近，我已经不想再站在原地等待了。
一个人，很孤单啊！
就在我愣神的时候，许慕琛将许忧儿的照片发了过来。
我一言不发地跟着她，心中百感交集。好像全世界都在让我和许慕琛在一起，这些信息累积在我的心上，让我的想法越来越坚定。
“啊？”我更加茫然了，为什么说得好好的，忽然扯到了宋言轶的身上？我们不是在说罗宁宁的事吗？罗宁宁和宋言轶有什么关系？
我愣了一下：“我没有躲着你。”
“下一站就到了。”说着，许忧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——我们是直接从火车站乘地铁过来的。
“我什么都吃。”
其实我很想离开，让许忧儿自己去找许慕琛，但是既然答应了许慕琛去接人，那么我就要把她好好地交到许慕琛手上。
“口是心非的话我不想再听。”他异常淡定地看着我，“你不喜欢宋言轶，就不要给他任何错觉。”
我心中蓦地一酸，手顿了顿，替她吹头发的动作下意识地变得更温柔了一些。
手机再次响了起来。我怔怔地望过去，泪水模糊了视线，但就算是这样，我还是能看清，电话是许慕琛打来的。
“那是我才去舞蹈班没多久的事。”许忧儿慢慢地讲给我听。
很多事，或许自己都不记得了，别人却一直记得。那么，莫雨晨呢？在她的心中，可还记得那双坏掉的舞鞋，那双让她的人生走入转折点的舞鞋？
“是啊，是我。”我冲她露出一个微笑，“你吃过午饭了吗？”
这么一想，我也不再纠结。
“你……”我想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，凭什么这么做。
我想要自己努力，靠自己的力量走到许慕琛面前，告诉他，我喜欢他，喜欢了很多年。
“许慕琛让我帮个忙，我一会儿得出去一下。”我拿着干净衣服进了浴室，好好地洗了个澡。
我不解地看着她，事实上这也是我觉得困惑的问题。我觉得许忧儿对我的这种喜欢，非常莫名其妙。难道在过去的某个时间，我曾经做过什么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？
不过——
或许就是因为这样，我才一直觉得许慕琛会喜欢我，这是比彗星撞地球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谢谢你喜欢我，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喜欢。
就是因为那双坏掉的舞鞋，她的人生轨迹被完全更改。一点小小的错误，却酿成了这样可怕的后果。
“你还真是！为什么总在奇怪的地方纠结？”许慕琛低笑道，“那你要考虑多久？”
“兰歆……”刘雯有些犹豫，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，又觉得说出来可能不太合适。
“我毁掉了她的梦想和未来啊！”我低下头，心中难过极了，“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和许慕琛在一起，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坦然地笑，我觉得自己必须接受惩罚。可是我不敢告诉别人这件事，所以我只能自己惩罚自己。”
我给许忧儿吹干头发，许慕琛那边似乎也忙完了，他进卧室换了一套衣服，开门出来的时候，还在扣着袖扣。
04
“我和罗宁宁之间什么都没有。”许慕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，“不对，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。”
我觉得现在的自己，已经可以去好好面对莫雨晨了。
“你们不觉得，这样的我真的很糟糕吗？”这七年来，我一直在讨厌自己，讨厌为了那种小事置朋友于不顾的自己。丢脸算什么呢，那可是莫雨晨的未来啊！
“喂！”我顿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，“你倒是听别人说话啊！”
下意识地，我松了一口气。
“不管怎么说，那也是一个因素。”我说，“一个重要的因素。”
不只是许忧儿这么说，陈珂和莫雨晨见到我之后，也是这么说的，这大概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娃娃脸。
“陆姐姐？”
许忧儿喊了我一声，我一下子回过神来。
像黑夜喜欢白天，像南风眷恋樱花，像海豚亲吻海浪——我喜欢你。
盛夏的蝉鸣声、鸟叫声、风吹过树梢的声音，将画面拼凑起来，最终在记忆的深处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剪影。
“我和佳妮都帮不到你什么。”刘雯无奈地说，“这是你的心结，如果你自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，那么无论我们说什么，都毫无意义。”
我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，不让我和许慕琛之间的距离显得太暧昧。
其实我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，仔细回想，也只能想起一点很模糊的片段。
“嗯嗯，超开心！”许忧儿特别兴奋，她还真是个元气满满的女生。
“嗯。”我接过手机，接通电话。
“哥！”许忧儿扑上去抱了许慕琛一下，“我好想你啊！还有，哥哥你简直是天使，竟然把陆姐姐送到了我身边！”
“胆小鬼是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事的。”郭佳妮说，“兰歆才不是胆小鬼，不是好好面对了吗？不是好好惩罚了自己吗？这么多年，一个人，很孤单吧？”
许慕琛怔住了，随即低笑一声，眼底有一丝促狭的光：“你都看见了啊，你在意吗？”
“原本我还觉得我哥多事，我认识路，可以自己过去，不过来接我的是陆姐姐真的太好啦。你不知道，那时候我可崇拜你了。”许忧儿说到这里，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，“我还曾把陆姐姐当成我的目标。那时候的我，很想要成为姐姐你那样的人。”
许慕琛静静地看着我，好一会儿才问出一个问题：“那么你知道，为什么忧儿会这么喜欢你，甚至将你当成偶像一样崇拜吗？”
“我们现在能不能不说这些？”
如今对着郭佳妮和刘雯说出来，我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竟然稍稍变轻了一些。
“对了，姐姐，你后来怎么不去跳舞了啊？”许忧儿忽然问我。
我终于有了向前奔跑的勇气！
“当然不会。”
不管莫雨晨是因为什么而放弃舞蹈，至少那年的舞蹈大赛，那个属于莫雨晨的舞台，是因为我和陈珂的过错而毁掉了。
“嘻嘻。”也不知道许忧儿在偷乐什么。
他站在屋内，我站在门外，我将手上的袋子递给他：“还给你，裙子。”
“再见我一面？”我喃喃地问。
我只得暂时放下别的念头，点开照片看了一下。
“姐姐不要这样。”许忧儿笑着握住了我的手，“过去很多年了，已经不会难过了，我和哥哥也都好好长大了。走吧，姐姐，我们上去吧。”
“那时候我觉得姐姐真的好厉害，永远那么快乐，特别勇敢，而且很聪明，好像没有什么难题能难倒姐姐。”她笑着说，“那时候的我，就是个只会躲在哥哥身后的胆小鬼，见到陌生人都不敢说话。”
怎么办？我的真心暴露了吗？
01
超市就在眼前，走进超市，一楼是一些专柜，百货区设在二楼。因为是来买菜的，所以我们的目的地很明确，就是二楼。
“就像——”他顿了顿，目光含笑，语带笑意，“就像我喜欢你一样。”
“你知道，身处黑暗中的人，忽然看见一抹光的时候，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？”他的声音轻轻的、缓缓的，“明知道那光会灼伤自己的眼睛，却仍然想要靠近，因为人天生喜欢追逐光明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皱着眉甩开他的手，快走几步来到许忧儿的身边。
“其他亲人呢？”我忍不住问。
我一边将装着许忧儿裙子的纸袋从柜子里拿出来，一边回头对刘雯说：“还不知道，应该不会太晚。”
他说到这里，故意停顿一下，似乎在观察我的表情。
“好。”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，我没有办法拒绝许忧儿的请求。
心蓦地一颤，我偏过头去不看他的脸，说：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而且，而且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？”
他静静地看着我，眼神很奇怪，说不清那里藏了什么样的情绪。
进了超市，许慕琛随手推了一辆购物车。
我迎着他的目光，没有退缩。
“嗯，那有事一定要给我和佳妮打电话。”刘雯说，“你只要记住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，我们都在这里，因为我们是朋友。”
“我要回去了！”我转身就往门口走。
我站起来走到许忧儿身边，地铁停了，舱门开启，许忧儿拉着我下车。
许忧儿是中途加入我们那一期舞蹈班的。那天，黄昏的晚霞中，许慕琛牵着许忧儿踩着一地落霞而来。她躲在许慕琛身后，有些胆怯，有些无措。
又见到了他。这是我拒绝他之后，第一次与他这样近距离地相处。
心微微一颤，我惊得抬起头看着她。她爸妈都去世了吗？所以许慕琛才会这么早就开始工作？
我在沙发上坐下。许忧儿的出现，让刚刚暧昧的气氛彻底消散了，我稍稍松了一口气。只要不是我和许慕琛独处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。
“是吗？”
我有些头疼。我之前想，我说了那种话之后，许慕琛一定已经放弃了我，我还曾为此感到难过和遗憾，如今看来，那些糟糕的情绪真的是太多余了。
那场舞蹈比赛，如果莫雨晨得了第一名，那么现在的她应该是舞台上灵动的舞者，而不是开着一家精品店就觉得很开心的小老板。
“好吧，那我们现在就去我哥那儿吧。”好在许忧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，她一把揽住我的肩膀，拉着我往前走。
我从没有想过，那一点点的善意，会被另一个人一直铭记在心，在很多年后，回报我更多的善意。
“但是，兰歆，我想让你知道，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，我都支持你。”郭佳妮坚定地说，“因为那是兰歆你自己做出的决定。是原谅也好，是就这样继续背负着罪恶感前进也好，那都是兰歆你好好面对之后的选择，不是吗？”
我摇了摇头：“不是这样的，后来我辗转知道了一件事。那就是莫雨晨在比赛之前，和她家人说，如果拿不到第一名，她就放弃芭蕾舞。她的家庭并不富裕，跳舞的机会她很珍惜。”
照片上的许忧儿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孩，记忆中的那个小不点，也长成大姑娘了。
“不累，我去一下洗手间，顺便洗个澡，陆姐姐就交给你啦。你别让她走啊，一会儿我洗完澡，还要和她说说话！”
许忧儿拿着毛巾，一边擦头发一边朝这边走来：“咦，陆姐姐，你怎么站着？哥哥，你真是的，再忙你也不能让姐姐这么站着啊！都不知道给她倒杯水！”
“你胡闹！”我压低声音说。
我懊恼地转身：“我刚刚什么都没答应。”
“她单方面想要拜我为师，所以也算不上是徒弟，因为我还没有答应收她为徒。”许慕琛露出一个笑容，“关于罗宁宁的事就是这样。接下来，陆兰歆，我们是不是应该说说宋言轶了？”
许忧儿没有听我的，坚持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。
出了许慕琛住的小区，顺着那条去往地铁站的路往前走十几分钟，就能抵达一家大型购物超市。
“当然不是！”我飞快地否认，因为许忧儿的话，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，“我们只是朋友。”
“莫雨晨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吗？”郭佳妮轻声问我，“其实，兰歆，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，这件事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，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，都未必能很好地处理这种事。”
“偶然去过一次。”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。
我抬起头看了一眼，许慕琛的背影映入眼帘，许忧儿正把一棵白菜放进购物车。
我让自己不要多想，或许是因为许慕琛担心许忧儿的安全，所以才让我来接她的吧。而之所以让我来接，大概是因为他认识的人中，只有我知道他家在哪里。毕竟他说过，我是第一个去他家的客人。
我没有逃避。既然确定了要面对自己的心，那我就不会再逃避了。
我的眼圈蓦地一热。虽然我不知道许忧儿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，但是这一瞬间，胸腔里溢出的感动，不是虚假的。
许忧儿的眼神明显写着不信：“只是朋友？”
“姐姐，你喜欢吃什么？我让我哥做。”许忧儿笑得眉眼弯弯。
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他漆黑的眼底，藏着比深渊还要深邃的情绪。
好像一身的烦躁都被清洗干净，我只觉得身心舒畅，从浴室里走了出来。
许慕琛觉察到了我的退缩，回过头来，表情似笑非笑。
许忧儿忽然凑近我，一脸不怀好意地说：“我哥在学校肯定特别受欢迎吧？”
走了一会儿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，连忙掏出手机，给刘雯打了个电话。看样子今天要很晚才能回去了，不能让刘雯和郭佳妮担心。
除此之外，有关许忧儿的记忆，大概就是她的舞跳得很好，她很努力。那一期的学生中，许忧儿的年龄是最小的，但最后，和莫雨晨一同闯进决赛的，却是许忧儿。
“我知道。”
但是——
“我没有在意！”我硬着头皮，想要抵赖到底。
“好啊，那我今天有口福了。”我微笑着答道。
“当然。”我强作镇定地说。
“我明明是个胆小鬼啊！”我只是个连回忆都不敢触碰的胆小鬼，哪里勇敢了？
我想了很久，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和许忧儿在一起待过，除了偶尔说几句话，我和她并无其他交集。
“徒弟？”我茫然了。
“姐姐，那个笑容我一直记得，感觉特别温暖。”她的目光非常柔和，里面满是回忆。
“这我知道！”我辩驳道，“我答应过他，我会好好考虑他的事，我答应了的事，无论如何都会做到，所以在没有好好考虑之前，我不会拒绝他。”
“我要去趟超市，家里没有吃的了，要一起去吗？”许慕琛边走边问。
我仔细回想了一下，却已经记不太清一起练舞时的许忧儿是什么样的性格了。
“嗯？”我抬起头看向她，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我和许忧儿一起走出地铁站，她很开心地和我聊起她高中时候的趣事，当我们走到许慕琛住的那个小区时，她已经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。
原来过去的我，也曾温暖过一个少女的心吗？
“你认识路？”我问。
他明明说了喜欢我这种话，却和其他女生举止暧昧。尽管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、没有立场，可是我的心中，其实是有点在意，甚至是生气的。
我终于自由了。
说着，她回过头来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：“姐姐，你觉得呢？”
我嘴硬道：“我一点都不在意！”
“不用了，我不渴。”我忙说。
“我觉得兰歆很勇敢、很坦率。”郭佳妮微笑着说，“换成其他人，或许早就将这件事忘记了，甚至会觉得不是自己的错，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。”
“是吗？”许慕琛说，“说回罗宁宁和我。我们之间硬要扯上关系的话，那就是，她是我的徒弟。”
“忧儿放假，来我这里玩，我有点忙，没有时间去接她，你可以帮我去接她一下吗？”许慕琛的声音淡淡的，完全是拜托熟人帮忙的语气。
许忧儿说完，松开许慕琛跑了进去，她走开之前还不忘冲我挤眉弄眼。
许忧儿点了点头：“对啊，我去年夏天来过。陆姐姐去过我哥那儿吗？”
我朝许慕琛看过去，他也正朝我看过来，脸上带着浅笑。我的视线与他的视线在半空相遇，然后我飞快地转过头，心又开始怦怦乱跳了。
门很快就开了，许慕琛穿着一件浴袍，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，头发有些乱。看样子，他的确很忙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不去想许慕琛的事。眼下最重要的，是面对许忧儿。见到许忧儿，我要用什么样的表情、什么样的语气来和她说话呢？
“啊？”心中猛地一颤，我惊讶地看着许忧儿。
脑中“轰”的一阵巨响，心中的城墙顷刻间倒塌了。
因为提前看过许忧儿的照片，所以几乎是一看到她，我就认出她来。我冲她挥了挥手。
许慕琛回过头来，又看了我一眼。
“嗯，说过，但是你介意我和罗宁宁的事啊！”他像一只抓住了老鼠的猫一样，漂亮的眼中藏着一丝狡黠的光芒，“如果你不喜欢我，你不会介意这种事吧？”
可是为什么许忧儿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呢？
“许慕琛？”我只好抬头看他。
我下意识地点了下头，刚刚许忧儿和我说过了，是因为一次分组练习。可是许忧儿喜欢我，和许慕琛喜欢我有什么关系？
“忧儿说你糖醋排骨做得好，就糖醋排骨吧。”我说。
我心中非常震惊，许慕琛和许忧儿的爸妈都去世了，而且许忧儿说已经好多年了，这是不是意味着，他们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为孤儿了？
“那你也惩罚了自己七年之久了，再大的错误，也足够弥补了吧。更何况，并不是你弄坏舞鞋的，你只是没有说出实情，而且，也是情有可原的。”刘雯说，“如果换成是我，在那种情况下，我的做法大概和你也没有什么分别。”
刚刚我的回应，他听到了吗？
“陆姐姐，你能帮我吹一下头发吗？”许忧儿拿着吹风机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。
05
“你似乎答应了忧儿，要陪她说说话吧？”许慕琛站在一旁，用近乎愉悦的声音对我说，“兰歆，你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吗？还是说，你连小妹妹都骗？”
带着这样的困惑，我走到了出站口。
“喜欢是藏不住的。”他稍稍弯腰，凑近我耳边说，“陆兰歆，不要让我等太久。”
许忧儿拉着我跟在许慕琛身后，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和我说着许慕琛的事。
“陆兰歆。”他一把捧住我的脸，在我发愣的时候，忽然逼近。
她一边嘀咕着，一边走过去要给我倒水。
不过他此时提起宋言轶，我就想起来，我还欠宋言轶一个答案。我答应了他，要好好考虑一下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，但后来发生的都是糟糕的事，我心烦意乱的，竟然将这件事给忘记了。
许忧儿本就比我们小两岁，又长得小巧玲珑，才去舞蹈班的时候，怯怯的，很没有存在感。有一次舞蹈老师让我们双人搭档练习，我和陈珂还有莫雨晨三个人，注定有一个要和其他人搭档。
他朝我走近一步，我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，他笑了笑，抬起手按在了我的头顶。
“累坏了吧？”许慕琛收回目光，重新看向许忧儿，眼底是宠溺的柔光。
“姐姐，你曾经是我的偶像哦。”她说得非常诚挚，非常认真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，“你后来没有再去练舞，我还沮丧了很久，一直在想，要是什么时候能再见姐姐一面就好了。”
我稍微等了一会儿，就看见一个背着双肩包、梳着马尾辫的女生走了过来，她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，显然是在寻找什么。
“我想说，其实这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。如果一个人的梦想，这么容易被毁掉，那还算是梦想吗？”刘雯想了想，又说，“我总觉得，莫雨晨放弃跳舞，或许并不是因为那件事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，压抑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，“我要反悔了。”
“你有。”许慕琛坚持。
他的目光似乎微微颤了颤，然后他轻轻点了下头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“嗯”了一声。
越是喜欢，越是看不清。
许忧儿很快就出来了，她换了一条浅粉色的连衣裙，一头长发因为才洗过没有扎起来，就这么披在脑后，这让她看上去就像个小公主一样。
虽然家里空荡荡的，只有他和妹妹两个人，但至少他们还有彼此，他们是家人，是真正的家人。
那时候许忧儿跟不上进度，跳得最差，所以没有人愿意和她搭档。
我看不明白他。
我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“哈哈。”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，开心地笑了起来，“果然，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，见到姐姐，我都好高兴。姐姐，我是真的好喜欢你！”
“嗯，所以我想试着去面对雨晨，去面对那段深藏在心底很多年的秘密。”刘雯和郭佳妮的话，让我越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。
“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你！”像是在和他赌气，我故意提起了那天我对他说过的话。
这一路上，许忧儿告诉我，许慕琛上了大学后，一有假，她就过来找许慕琛。
“兰歆，你真是一点都不坦率。”许慕琛却完全不管我到底说了什么，仿佛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，“陆兰歆，你真的一点都不适合撒谎。如果你不喜欢我，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呢？你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在告诉我，你喜欢我啊！你带着喜欢我的表情，对我说着绝情的话，还真是过分呢。如果你想让我离你远一些，就不要对我露出那样的表情。”
我想了很久，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。后来我又想到了许慕琛和罗宁宁。他们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？如果说在电影院里遇见他们在一起只是一个偶然，那么在学校里再一次看到他们走在一起，那就不是偶然了吧？